散文
清明时节雨
碧雨入微,天青如蓝,清明时节雨,纷纷路上行人,欲断魂。
趁着清明,今年我回了趟故乡。路上没有牧童遥指,不见杏花村,只微雨濛濛,沾染的人心里也恹恹的。平心而论,我是不大愿意回故乡的。一来毕竟是少年人,不喜欢故乡的乡土气,二来却是因为祖母,因为不愿意去看那一座不起眼的坟起。
然而我同祖母的关系其实并不好。她看不上我叽叽喳喳,过于活泼,我看不上她严厉刻板,不知变通。因为这,我们每一次见面都是冷嘲热讽,针锋相对。她从来不会因为我是个孩子而嘴下留情,说出来的话三句里倒有两句半是带着讽刺的。久而久之,我那些年甚至不愿意去同她多说一句话。
然而那些年里,我还是会回故乡,不为别的,只为了祖母房里的那一套鲜妍明媚的朱色嫁衣。那是一套太过华美的嫁衣,衣面平滑如脂的绸缎上,平金针法绣着大片的凤穿牡丹,衣袂襟口绵绵的压着滚云边。绣鞋的鞋面上绣着娟秀的缠枝莲,配着那样耀眼的红,是每个女子都会渴望拥有的模样。那时候还是孩子,心里有着每个孩子都有过的稚嫩天真的虚荣,只一眼,便再难忘却。祖母对那嫁衣珍爱得紧,每一次都只放在南屋靠窗的那一只楠木箱子里。只我来时,闹得她没办法,她才取出来让我看一看。也只有这时,我会因为嫁衣同她服个软,她也收了那些冷嘲热讽,只看着那套嫁衣发呆。从旁看去,仿佛还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。从午后到黄昏,日光斜斜的映射在祖母的身上。光暗交织间,我曾恍惚,能配得上这样的嫁衣,祖母年轻时,大抵是个美人。
那大概是那些年里,我同她为数不多的,算得上平和的记忆。
然而忽然有一天,祖母忽然就冷硬不起来了。她开始整日整日的呆在南屋的靠窗的那张床上,床边就放着那只楠木箱子,窗外是一棵不怎么挺拔的桃树。她总是不言不语便是一天,听后屋的阿婆说,偶尔我来,她才算得上多说几句。没什么金玉良言,没什么温言温语,还是生硬的话,只不再针锋相对。她说的最多的,大抵就是祖父。
祖母当年家中富足,她又是家中幺女,自然多得了不少疼爱。家中人不曾束着她,她甚至识文断字,也算闺秀。而她又生的极美,玲珑娇俏。祖父却只是个长工,身无长物,孑然一身。然而这个长工却在一个三月,十里红妆为聘将祖母娶回了家。自然不会是金银珠玉,却当真是红妆十里,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的十里。这听起来似乎很不现实,毕竟那不是一个浪漫的年代,故事的主角也不是小说里不知人间疾苦的才子佳人,然而这样的事就这样不合时宜的发生了。
祖母说起这事时,眉眼都柔和了起来,甚至带着笑意。在我的记忆里,她从来没有笑的这样好看,好看到看起来不怎么真实。大概是那一个笑的作用,我莫名的信了这个刻板冷硬的阿婆,曾经也是个叛逆的美人,为了一路桃花嫁给了一个爱她的人。只是因为最宠她的那个人不在了,她笑的再好看也没有人看了。
然而她终究是老了,用她的话说,她在尘世的时间熬到头了,她就可以去见当初将她捧在手里宠着的人了。桃花落了一树的某个日子里,她便悄无声息的去见她心心念念的人了。那个楠木箱子同她一起被黄土掩埋,连同那段风月,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了。
从此我便不大愿意再回故乡,也不大愿意看那一座黄土堆积的坟起了。毕竟,我惦记的嫁衣同我不得不惦记的人都被那一抔黄土埋了个干净。清明时节,纵使回来,不过一眼草色青青,荒草萋萋了。
班级:汉语言三班
姓名:刘梦涵
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