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牛见日
吴地多水乡,因而多水牛。水牛怕热,因为皮肤缺少汗腺,所以在太阳底下的水牛需要泡在水中,或者到阴凉处躲避阳光。
这日是农历十五,有这么一只水牛,本在水田里干活,它的主人突然有急事要去做,就把它拴在了水田边的柳树下离开了。于是这头牛就卧在树下,柳枝拂着他的额头,懒洋洋地,它便睡了。它的主人去了不短的时间,而这牛也睡了不短的时间,待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,它才眨了眨眼醒了过来,抬头看了看天,皓月当空,像极了日头,“这太阳这么还这么大啊。”它发了句牢骚,摇了摇尾巴驱赶乱窜的飞虻。
正在这牛瞎琢磨的时候,主人回来了,解开绳子就要牵它回家。可要搁平时,这水牛回家都得等日头落到西山上,而今天,这东西还在头顶上放着光,主人就要牵它回家,这水牛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。等它的主人牵它牛绳的时候,原本站起来的它,“哞”的一声,一屁股跪在了地上,还不停地喘着粗气。一头牛稳如泰山的趴在地上,任尔东西南北的拽绳,它就是不起来。
这种田的也没见过这牛这样啊,以为它就是耍懒不起来,忙活了一天的他自然是气儿不打一处来,抄起根稻子就照着牛屁股抽了过去。这牛虽说皮糙肉厚,但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,它望了眼头顶那个明晃晃的球,心一横,四条腿撑了起来,走向了柳树外那条回家的道。
虽说是走,可这牛还是走一步颤三颤,毕竟太阳光晒着水牛身上那难受的滋味,咱们人类是无法体会的。这牛就这么提着个心,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,竟腿一软,“哐当”一声,又跪卧在了回家的土路上,身体不停地哆嗦着,身下的液体已淌了一地。
水牛的大脑一片空白,倒下的一瞬间,它脑袋里胡思乱想了无数东西,正当它以为它就要这么被晒死的时候,它突然发现:身上并不热得难受!它耳朵打了个激灵,抬头又望了望天,头上依旧是那个明晃晃的大圆盘,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。它在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得出了一个结论:它是一只与众不同的水牛。
接下来,这头牛生活的一切都被它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萦绕着,它在迷迷糊糊中起身,在迷迷糊糊中走完了回家的路,在迷迷糊糊中进了牛棚,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,它迷迷糊糊的梦见自己是个站在太阳下的英勇无畏的英雄,还在迷迷糊糊中梦见了隔壁村的阿花(一只母牛)。
等第二天它醒过来,它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和它的水牛兄弟们去分享它发现的这个秘密,不,准确地说,它希望去领导它们,因为它是目前唯一一只不怕太阳的水牛,它要领导附近几个村的水牛,不,是太阳下的所有水牛,对太阳宣战,证明他们水牛,也有像黄牛一样沐浴于阳光下的权利。
但是它并不知道昨天主人急匆匆的出去是为了什么,原来,附近有一个地方,组织了一场水牛大赛,邀请附近所有有水牛的人家带上自己家的水牛来参赛,而它的主人也受到了邀请,昨天就是被人邀去商量这个事情。
当它还在清晨的牛棚里幻想着阳光和阿花的时候,它的主人已经安排好盖着帆布的货车来运它。水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上了车,因为它不想再挨抽。路程不远,所以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,货车就载着它和它的主人到了比赛的小镇,而它,暂时和其他参赛的水牛一样,住在了一个大院子里,院子周围是有顶的牛棚,中间是个大天井。
它慢慢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后,和旁边的那只叫大黑的水牛搭上了话,在一番水牛间的交流后,它打算把自己身上的秘密告诉那个大黑。
“哎,兄弟,你能在中间那片太阳底下走一圈吗?”
“为了不比赛你也够拼啊。”大黑显然误解了它的意思。
“我是说真的,我行,我能走上一圈。”
“兄弟,这可不能开玩笑啊,咱是水牛,可不是黄牛。”大黑忧心忡忡地看着它,以为它有了什么问题想不开。
但是它潇洒的甩了甩头,脖子上的铜铃清脆的响了一下,“不能的话还会在这儿吹?那天,我在太阳底下走了半里多的地,一点事儿都没有。”
“别扯了,怎么可能啊。”大黑甩了甩尾巴,还是不信它的话。
“行,事实胜于雄辩,看着啊。”它自信地爬了起来,径直朝着布满阳光的太阳下走了过去,屁股上的小尾巴和着铜铃声,一摇一摇的,仿佛是胜利的旌旗一般。
等它的头刚探出顶棚的遮蔽,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,它就感觉不大对劲,仿佛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。但它觉得整个大院里的牛都在注视着它,它应该给水牛们做个表率,毕竟在心里,它已经默认它和它们不一样。于是乎,它也不管了,依旧往太阳底下走,等到它完全走到了太阳下,打算转个身给大黑看看,却感觉到身上火烧的一般难受,每寸皮肤都仿佛在挨鞭子,它再也撑不住了,前腿一软,直接歪倒在了天井里。
等他醒过来的时候,它已经被它的主人和帮忙的人,连拖带拽地拉回了牛棚里,身上也淋上了水,但是身上还是难受。
“兄弟,逞强的滋味不好受吧。”大黑一脸关切地问到。
它喘着粗气,一脸无奈地说到:“哎,不行不行,你们这个地方的太阳,和…和我们那儿的不一样。”
棚外的太阳,依旧泛着光晕,如十五的月亮般,明晃晃的挂在天上。
泰山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
2017级汉语言师范二班
薛兆峰